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性的牧神,性的靈感,性的人|記上帝之鎚x有種唱片 <牧神的遊戲>

Written by A, Review

從士林搭上公車一路直抵碧溪橋站,過對街,沿白色爬坡上行,隱隱聽見浮在蟲聲鳥鳴間的電子,再個拐彎,乍見一落灰樸的建築,看似離世無主,不要人注意那樣低調,卻又穩若磐石,與周遭蔓生的綠相得益彰,這裏是少少原始感覺研究室,離都市不太遠,卻也夠深進林野層山之中。

文/詹慈恩

照片/Cigar Small

從士林搭上公車一路直抵碧溪橋站,過對街,沿白色爬坡上行,隱隱聽見浮在蟲聲鳥鳴間的電子,再個拐彎,乍見一落灰樸的建築,看似離世無主,不要人注意那樣低調,卻又穩若磐石,與周遭蔓生的綠相得益彰,這裏是少少原始感覺研究室,離都市不太遠,卻也夠深進林野層山之中。

少少以農用黑色遮光網搭成半圓形建物,模糊了建築原有那份理所當然的存在感,仍帶著人為意圖,卻將此意圖平衡直至與自然環境互為獨立的兩者,不完全互融,也不過度帶入「回歸原始」的種種理想,人性本質與自然是共時的存在,基於尊重而共生。

有種唱片和上帝之鎚首度合作 ,今年九月在少少辦了 <牧神的遊戲> 野餐派對,取牧神無所拘束在原野上縱情玩樂的意象,再加上少少的場域特徵、派對的本性,得以做一番有趣的分解。

牧神的遊戲-2

在古典希臘神話裡,牧神象徵性和欲望(甚至是縱欲),富有音樂才華,是酒神的好夥伴,這些象徵皆取自深山野地富饒、神秘、殘暴、未知等特質,上古人因為恐懼森林裡潛藏的未知,乾脆將之神秘化,創造了半人半羊的詭譎生物作為森林守護者,而牧神的名字潘恩(pan),最早源起於牧草地(paein),因為祂的神秘感而演變出驚慌(panic) 一字,意思是,潘恩會藏身在叢林中製造怪異聲響,讓動物、人類產生無以名狀,且有感染性的恐懼。再由此追溯,Pan在古希臘文中的原意,更有「all」——「所有」,的意思,象徵林野生產豐饒,遍含萬物。基於這些意思去延伸,「pan」便有廣泛、無界與感染的意味,再加上源起於神話的神秘特質,便衍生了諸如大同世界(pantisocracy )、潘朵拉的盒子(Pandora )、流行病(pandemic),等詞彙。

基於性和欲望,便不難想像牧神是個好色之徒,常緊追著山林仙女(Nymph)不放。有個故事說,潘恩愛上個叫席林克絲的仙女,硬是把她追到窮途末路,席林克絲只好向河神爸爸求救,河神便將她化為一株蘆葦,潘恩悲傷之餘,將蘆葦做成排笛,時時吹奏以解相思之苦。可以說,這是則典型的性騷擾事件,但所謂騷擾,並不單指性別關係上的騷擾,能擴及為「人」對「自然」的侵犯,而這侵犯卻也不見得全然是壞的,某方面是無知(天真),與本能。

羊男潘恩所象徵的豐饒,和同為豐收象徵的穀物女神迪密特(Demeter),以及大地母親蓋亞(Gaia)的差異在於,牧神代表了生殖、性、欲望層面,他不是以陰性、母性為本質出發去豐饒,而是「發情」(然而,牧神也有陰性層面,但在本文中暫且不提)。羊男仍是自然的一部分,一如人,人是加上了欲望的自然,成了「自然」中的「非自然」,這與羊男「半人半羊」的邏輯如出一轍,因此,幾乎也能說,羊男象徵了人性中對世界的欲望本能,而我們生來便是要去協調那欲望與心靈的平衡,協調不及,便造成了陰暗、歪斜,與壓抑面。

牧神的遊戲-3

欲望使我們得以分辨物質世界,為人事物加上優劣、利弊等符號,因而起了得失心,因而與享樂掛勾,這「欲望」是自然間沒有的東西,自然講生養,賦予陽光土水便能滋養萬物,行日而終再收覆為土,這循環被人的欲望破壞了,也就是羊男對仙女於性上的侵犯。

因此,基督教將山羊化為惡魔形象的原因之一,便是出於欲望(由此開始先以性欲做代表),於自然生養、傳宗接代之外對性的欲望,構成了原罪。除卻基督教的觀點,「性欲」是人的禮物也是詛咒,也能比喻為創作者與靈感的關係,將靈感稱作繆思女神,無非是種極致感性而激烈的意淫。這樣的性欲,適則健康舒暢,過度則縱容肉身淪陷於感官與催化裏頭,也就是讓創作者過於仰賴劇烈的情緒反應,甚至是負面、沈淪感去創作。這些引起我們激情與感動的東西,便是性。

在塔羅二十二大牌中,羊男是惡魔牌中的惡魔象徵,站在惡魔下方,是一對上了鎖鏈的男女,詮釋為人被物質、感知的享樂層面綁架,忘卻心靈需求,執迷於事物表象,便也造成現實、惰性、縱容、無愛的性,與上癮來源,隨即構成了壓抑——對靈魂的壓抑。然而惡魔本身並不盡然代表絕對的惡,他只是放大了人對欲望的本能,提出警示,指出失衡後便會導致負向、固執與綁鎖的狀況。

與惡魔牌對應的是戀人牌,牌中男女立足於天地之間,意謂陰陽交融,感性與理性平衡了,象徵關係的富足和諧、心靈上的溝通順暢。而所謂「戀人」也不單指男女之間的愛情,更擴及至人與人之間,甚至是人與萬物之間的調和關係,這樣的關係是趨近成熟的,個體先滿足了自己對自己的愛,建立原則與良好的自我界線,便能關照他者並給予,這樣的關係就像是樂手之間的合奏,樂手熟悉自己的樂器與演奏脈絡,於其中投入感性與技巧的融會,成為完整的個體,便能充分投入在你來我往的合奏之間。

至此,牧神是性的、人是性的、靈感是性的,因而,音樂與派對也幾乎是性的了,而理性的加入將產生溝通的可能。

派對能造成溝通嗎?他能釋放人心抑鬱的躁動,但是否產生了溝通,如今我們無法確知,沒能篤定地去指認出某種效果,但至少對某些人而言,太能確信,電子樂文化是能引起人們溝通、產生連結感的媒介之一,那使人們擁有選擇的空間,放下我執,對事物產生於自我之上的好奇心與尊重,而選擇與否?除卻環境裡的種種因素,終指向自己。

既然將羊男喻為人性中的欲,就不得不提及另一層隱喻——子宮、子宮,孕育生養的初始。兩邊的卵巢自輸卵管向內延伸,往下畫了個壺狀形成子宮,這圖像,何嘗不是隻長了角的山羊呢?

我們穿越子宮,帶著不得而知的賜福與詛咒,成為人,成為性,生來就要自我壓抑與執迷,而這些基底,或許便是為了讓人們穿越種種掙扎與幽谷,去試圖碰觸到我們似乎永遠不得而知的,所謂愛。屬人的欲望且留給人,保有這份帶著破壞性,卻也非常能創造的特質,在這極端個體化、言論紛亂、資訊過剩的時代裡,如何能意識到他,並反過來扭轉翻玩他,逐漸找到靜與平衡的途徑?就像少少於山間那樣平實坦然的存在,便是牧神與自然之間的巧妙均值,成為促成人與自然之間溝通、和好的場域。我們因性欲被激發,被感動,再出於對溝通與連結的渴望,產生理性,學習一顆恭謙的心,產生對人事物、對自然的珍惜看重,這或許便是電子樂、神話,與那些不可知的神秘,教給我們最多的部分。

本文同時刊載於

<皆乍響而逝>

http://gardenia-jasminoides.blogspot.com/

有種唱片x上帝之鎚 <牧神的遊戲>

時間:2015/9/13

地點:少少原始感覺研究室

-演出者-

A-Dao

Al Burro

DD

Elin

JJ

Wayland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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